诊旧2
59.
“宝贝乖，我们回家了”
顾晓梦望着镜子里的场景，心脏那处有些发热，随之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泛粉。若是从前，此刻啊，这流进心田里的血都得是暖烘烘的。
可，现在的她，做不到，身体只留一片凉
没一会身体逐渐微微传来的不适感开始催促着顾晓梦离开
一秒…两秒…三秒…
快一分钟过去了
顾晓梦依旧未动，万分舍不得，只想定格此刻。身体却是有些受不住，轻微的颤抖着
直到李宁玉察觉，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，顾晓梦才如梦初醒，用脸颊蹭了蹭顾珛的额头
“回家。我们，回家了。”
到家后的顾珛才缓缓转醒
醒来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，身边是许久未见的顾晓梦，醒后一时没反应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说些什么时，就听见顾晓梦先发制人
“厄页，醒了？妈咪有悄悄话要同你讲”
刚醒来的顾珛还懵懵的，一时没反应过来，歪着小脑袋问顾晓梦
“悄悄话能告诉妈妈吗？”
顾晓梦闻言轻笑，摇了摇头，随后将顾珛抱进怀里，又捏了捏她的小脸
“是妈咪和厄页小秘密”
小姑娘也很配合的严肃了几分。从何得知呢，从她人小鬼大的眉眼。正学着李宁玉思索时惯用的模样，细看看还真有模有样的
等李宁玉来敲房门提醒她们吃饭时，只听见顾晓梦轻飘飘的一句：“要记住哦”
还有顾珛斩钉截铁回的一句“嗯！妈咪放心！全记住啦！”
顾晓梦无奈的笑笑，只是希望小姑娘真的将自己的话记进了心底
随着房门被打开，外面的饭香早将小姑娘的心思勾的没影了，两人同从床上下去时还不小心踩了顾晓梦一脚
竟是疼的她微微蹙起了眉头
真是奇事一桩
吃饭时两位大人倒是出奇的默契，都没有说其他，只是听着小姑娘说学校的各种事
李宁玉始终挂着淡淡的笑，像是习以为常了，但依旧对小姑娘的事情万分挂心，一直是认真的神情
顾晓梦倒是听个稀奇的，专注的听着，面上浮现的净是新奇，许是情绪高涨的缘故，脸上一直浮着浅浅的粉红
小姑娘见状讲的更是起劲，手舞足蹈的，生怕她们不能理解自己说的话
看见顾晓梦配合她，还时不时反问两句，同她玩笑，逗的小姑娘咯咯笑
李宁玉在一旁给她们一人一杯温水备着，眉眼弯弯，柔声道：“行了行了，好好吃饭，等下都凉了。先喝口水，别呛着了”
正同顾晓梦玩闹做鬼脸的小姑娘，此刻竟也朝李宁玉吐了吐舌头，引得李宁玉一愣
随后便听见小姑娘嘻嘻的笑声
李宁玉随即也勾起了嘴角，这才是她们女儿该有的模样啊。阳光且灿烂，给无助的人带去无限温暖
吃完饭顾珛想承包下洗碗的活。但被李宁玉阻止，还没反应过来呢，就被提进了浴室里
“要妈妈帮忙洗吗？”
李宁玉像平时一样询问着顾珛
平日里都是李宁玉帮顾珛洗，可她不想错过任何一次可以让小姑娘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，所以每次都会询问她，让她自己来决定
本以为小姑娘会像以前一样，缠着李宁玉陪她一起洗，在浴室里嬉戏一番
手中按出的沐浴露早就习惯性的开始打着泡泡
不曾想，却听见小姑娘说：“不用！妈妈！我是大孩子了！我可以自己洗的！”
李宁玉不经有些诧异，但也没有犹豫多久，笑着跟小姑娘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
这样才好，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，也愿意说出来，一切都在悄悄的变好，好似，都是因为顾晓梦回来了
等李宁玉出浴室后，映入眼帘的便是顾晓梦正一件件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，瞧着像是想进厨房洗碗
“你……”
李宁玉有些呆滞，眼前的一切像是幻觉一般，很不真实……
好些年前，她就是这样在家里做着这些家务事
若是是自己收拾，这人也定会黏着一起进厨房。不是从背后环抱住自己，就是站在一旁打打下手，插不上手时就倚在冰箱上眉眼弯弯的瞧着自己
再次看见这场面，本以为不会有其他情绪。毫无防备的直面以前最寻常不过的生活
不曾想，本以为是稀松平常的生活碎片，此刻却变成了一把把扎进心底的利刃，从李宁玉遍体鳞伤的心中毫不留情的拔出来
现在，只求伤口能安然痊愈
顾晓梦听见李宁玉靠近，开口道：“既然住进来了，总不好白吃白喝”
李宁玉随着顾晓梦的出声，便捡回纷飞的思绪，深深的瞧了瞧顾晓梦，回她：“没关系，不用在意这些”
顾晓梦感觉到了她的眼神，也没有回应。只是用着纨绔模样开玩笑似的说：“诶～李小姐在不在意那是李小姐的事。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。来者即为客，这白吃不做的事，我啊，做不出来～”
顾珛不在跟前，顾晓梦又变回了刚见面时的模样。
嘴上只是随意说着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，不断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来回，认真的收拾着残局
没有片刻是为李宁玉而停留，也不抬头看她，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暂住者
李宁玉或许也只是她一时的猎物，等她们不再有接触和联系的那一天，就将结束捕猎
李宁玉难得的抛弃了往常平静的模样，露出了些难堪的神色。虽说顾晓梦的行为很明显是在体谅自己
可她说的这话……
摆明是在两人之间划上了主与客的线，她并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的交集，她只是一个租客，一个暂住者
虽说用着玩笑的语调，可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，这掩饰……
如同那披羊皮的狼，在吃羊的那一刻
全部暴露
没等李宁玉回过神再说些什么，顾晓梦早便没再等她反应，扭头就往厨房走去，开始了身为暂住者的自觉
李宁玉也没有再追上去说道
只是忽然想起从前同她的对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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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玉姐，生日快乐！送你的生日礼物！”
顾晓梦拿出一个信封似的东西，还用红色和紫色相交的丝带绑了蝴蝶结，看上去很精致，至少很明显的看出，她很用心
只不过，等顾晓梦缠着李宁玉打开信封之后，看见礼物的李宁玉哭笑不得
一张……卡
一张银行卡
李宁玉已经数不清顾晓梦给自己了多少张卡了，好似她的脑袋瓜里那些语言上的承诺远不及实际的物质
拿着银行卡的李宁玉哭笑不得的捏了捏顾晓梦的脸，笑着说：“顾小姐送礼物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啊”
顾晓梦却轻轻摇了摇头，表情严肃：
“玉姐，这张是唯一一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的卡，是最开始进营接不到任务，出去打工赚的钱，从前那些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钱，它们会玷污你，我不想再给你了。
可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，而那些冠冕堂皇的承诺，不过是最不切实际的东西，白花花同水一样，泼出去就不见影了，倒不如送些实际的东西，若是我出任务不在了，嗯……不在你身边了，它还能代替我陪着你，为你提供物质帮助你，不会让我只能在天上看着干着急……”
顾晓梦还想再讲些什么，可李宁玉轻轻用指尖封住了顾晓梦的唇，制止她再诅咒她自己，虽然她有在极力掩盖话中的假设。但，很明显，掩盖失败。
可瞧着顾晓梦一脸认真严肃，全不像平时的她时，李宁玉一时不知道如何办才好
总觉得顾晓梦不该如此，忧虑如此多，他人都只看到她残酷，冷漠，没有人情味的一面。
可李宁玉心里明白，她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，她本该是个无拘无束，自由自在，身上总带着些开朗的人
虽然这些情绪只在自己身边才会展现
但她终是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，可以展现本我的地方
不用再像从前一样，时时刻刻禁锢自己，不敢放松
一直到今天才晓得，原来她也恼过，恼工作，恼未来的不确定，恼不能和自己长相厮守
可再怎么样，李宁玉还是不愿看见她一脸愁容，调笑道：“唯一属于你的，竟不是我吗？”
顾晓梦并没有露出轻松愉悦的神情，依旧严肃：“你不是物件。是我珍爱的人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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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李宁玉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时，就听见顾珛在浴室里喊她，而顾晓梦还在厨房里仔细的打扫灶台。
不过……不知是不是错觉，李宁玉总觉得刚刚的顾晓梦脸色不是太好
可顾珛叫的急，并没有给李宁玉去深究的时间，只好先跑去找小姑娘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
好不容易把李宁玉熬走了，顾晓梦终于撑不住，冲去客房的厕所，双臂撑在洗漱台两侧，沉重的呼吸着，时不时还会泛起想要呕吐的口酸，脸色很是不好
虽然前段时间一直有强迫自己进食，可要变成一个正常人，吃一个成年人该吃的量，对自己来说还是太困难。
不过，还要谢谢厄页给自己创造的机会，刚刚在房里跟她说的那许多，不曾想小姑娘竟都有一一记住，还真是聪明啊，不愧是李宁玉的基因……
以后，那些叮嘱……看来都要和小姑娘好好配合了
等顾晓梦吐了好些强迫自己吃进去的食物后，又出去将碗洗了个干净
趁着李宁玉还没出来，顾晓梦又赶忙回了客房，直到深夜，依旧难以入眠。辗转反侧，脑袋里满是疑惑。
自己的身体情况很奇怪，好似……感官更加敏感了？因为李宁玉吗
与她们想接触后，一直在崩溃边缘，身体的颜色一直成淡粉色……不行，不能再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了，必须控制住
想到最后时，顾晓梦实在睡不着，在随身的行李里摸索着打火机和烟，想抽上一根，解了心头的烦闷
可思来想去，在房子里抽烟会染上味道，这味道并不好闻。她从前就说过不喜欢，小姑娘也不会喜欢的
最后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去阳台，坐在栏杆上，向外望
从前还能晃晃腿看月亮，可如今只是摸着防盗窗的铁栏杆笑笑
这个家，越来越有人情味了，越来越像她从前想象中能和李宁玉一起陪着顾珛长大，她们一直在一起生活的家了
可能是想的有些入迷，嘴中叼着烟，眼前烟雾缭绕，迷了眼中月，也迷了该有的警觉
客厅里的李宁玉站在死角处静静的看着那人
看着自己六年不曾再细瞧瞧，以为再也不会再见的人
李宁玉心中有怨，顾晓梦刚走那年，她心底无数次数落过她。
凭什么你顾晓梦就可以一死了之；凭什么只有我要背负所有的记忆，在明知道不可能让你再回来的的世界里，一点点适应已成的定局，甚至一点属于你念想也没有……来时干干净净，不带一丝属于你的气息，直愣愣的闯进这里。离开时也是干干净净，这屋子里净留下一些虚无的回忆
偏偏，还要留下个不知哪来的小人儿，顶着一张同你我相似极了的脸
唤我妈妈，唤你妈咪
在你走后分外觉得她更像你了，我连同与你一起离开的资格都没有，我有了新的羁绊，新的责任
它们通通是你赋予我的，到头来，连一句感谢也没有
为什么呢，顾晓梦，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，到底是怎样狠的心……才能……才能叫你死在我眼前，死在我怀中
最后还同我说，“我的结局本该如此”。
那我呢，我存在的意义对于你来说是什么？一个带着彩笔路过你，朝你画上一笔之后，将你丢于人前，遭受无尽唾弃的画家吗
顾晓梦……我选你啊
可你那时的眼神，分明在告诉我
我李宁玉，不该选你
我李宁玉便活该一次次失去至亲之人，活在只有成全他人幸福的世界里吗？
顾晓梦，你回来了，我好高兴，也很生气，我不想原谅你
但你这副模样，我的高兴，我的生气，我的委屈，该告诉谁呢
顾晓梦，我也想自私一次，就这一次。我想留下你，不分开。这次我们不再为别人而活，只为我们自己好不好
那五年……是因为你知道心理咨询师不能与咨询者相爱，若是相爱需五年不联系……对吗
顾晓梦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
顾晓梦，你也是自私的，自私的认为不告诉我就相安无事对吗，自私的想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
可你怎知我不晓得你所思所想呢
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
却又不愿意同我说，我总以为装作不知道，一直默默配合你，便可以帮助你，保护你
可好像，一切都不是如此，我失去你了
顾晓梦，这次我也想自私下去，我们，就互相折磨吧
别去打搅别人了，我们的恩怨，我们与那两批人的恩怨，就由我们自己解决吧
这次，我也想保护你，我依旧是画家，你重新开始，做一张白纸吧
我的晓梦，你的结局
未成定数
李宁玉依旧静静的看着，看着月光下的人。那年穿着她送来的旗袍，或许她便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某个地方，也看着自己，迎着月光吧
顾晓梦正打算从烟盒中打算抽出第二根烟时，李宁玉猛地回神，本能的上前要阻止，当人来到顾晓梦面前时，又发觉自己没有立场决定人家的举动
最后只能避重就轻道：“怎么学会抽烟了”
顾晓梦被有人的闯入惊到，暗骂自己不警觉。抬眸看见她，似是肌肉记忆一般又下意识微微皱了皱眉头。这里虽然是阳台，但气味也不会散的那么快。见她进来时，暗道不好，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味道，而且闻多了容易咳嗽。
可反应过来时，又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平静，不要多管闲事暴露了，结果一时丢弃了装纨绔子弟的想法，平淡的回她：“一直都会”
不曾想李宁玉竟淡淡的笑了
顾晓梦疑惑不以，却不好发问，只是一寸寸的移开视线，不再看着李宁玉
结果不一会耳边传来了一句：“少抽烟，对身体不好”
没等顾晓梦反应，李宁玉便离开了阳台，背对着她后，心里的想法才一股一股往外冒着泡泡，心中的泡泡有些甜。
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，顾晓梦都还是会下意识照顾她的情绪
从前顾晓梦知道她不喜欢烟味，闻不得，便从没碰过这玩意，甚至在外也会有意带她避开
现在就算抽烟也是躲在阳台，看见自己闻到烟味时，她还是会条件反射的皱眉
她依旧是那个顾晓梦，只是忘了一些不好的回忆
李宁玉心中甜甜的
可顾晓梦此刻却焦虑起来，自己刚刚那话怕是伤到李宁玉了吧
从前从未坦诚过抽烟一事，可当时的的确确就是下定决心不会再碰了，而自己本就对这玩意不上瘾，只是用来解闷罢了……
啧，还是回房算了，明日还要送小姑娘上学。身上的异常也得找疯子和姓白的说一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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